第七章(上)
隔天一早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还被被子盖得实实的,好像刚被谁重新整理过了一样。
我推开被子,发现昨天穿的衣服已经被谁换成了睡衣。我在脑海里回想起昨天似梦似幻的场景,并没有人帮我换衣的记忆。
以往我累得趴在沙发上睡着,隔天醒来还是在那沙发上,不曾自行回到房间的经历,更何况是换衣服。难道我昨晚梦游了?
我思疑地走出房间,摸不着头脑地走着。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立即被另一股香味吸引住,暂且忘却心中的疑虑。我顺着香味飘来的地方走去,那是从厨房传来的味道。
我们家没有准备早餐的习惯,通常都是买回来或者直接在外边解决了再去上班,然而今天骤然破例,让我再次感到无比的困惑。会是谁在准备早餐?
我走到饭厅,只见Claude和Anne已经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早餐。看来是赵炎信在厨房准备早餐咯?
我走进厨房一看,果然。
赵炎信正系着Anne之前一时兴起买了却没用过的粉色Hello Kitty围裙,一面扭着屁股,一面哼着小曲儿,陶情适性地准备着早餐。他此刻的模样真像一个刚新婚的小媳妇。
我靠近他,把脸靠在他的背上,深深地闻了闻香气。
“好香!”
某个雪亮发光的东西已经在我的眼睛里不停地闪烁。
赵炎信看了我一眼,眉开眼笑地问我:“刷牙了没?”
我乖乖地点头。
下一秒,他在我的唇上盖了一章,我一点防备也没有,而这一幕,已经被Claude和Anne看在眼里。平日都是我看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这次轮到他们看我,感觉好不自在,还有少许的羞涩……
他们见我们如此甜蜜,不禁笑了。
我从不告诉他们我的感情经历,就连Anne以前问我也是含糊带过,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很担心我的感情问题,甚至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同性恋才不敢告诉他们。更夸张的是,他们不时还会定期带我到医院去心理辅导,还曾经试过给我介绍对象,但都被我一一婉拒了。现在看来,他们不需要担心我了。
赵炎信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早餐,跟昨天在飞机上看到的一样,可惜昨天我生病没吃成。回想起来,难道昨天在飞机上的早餐是赵炎信准备的?但飞机上能煮东西吗?我不解。
Claude和Anne先吃完早餐,他们故意把我和赵炎信留在家里,自己先去上班了。Claude把车钥匙留给我,临走前还告诉我,他会帮我向老板请两天假,这两天就让我带着赵炎信在戛纳好好的玩上一圈再回去上班。
我昨天已经把在K市分行开会的详情和结果一字不漏地向老板交代完毕,至于报告我已经在前几天的假期里完成并交给老板了,所以简单来说,我的工作其实已经告一段落,而今天老板应该会给我发布另外的工作。
我告诉Claude说,我刚回国,一出差回来就请假实在不好,就算老板不介意我也会不好意思的。我知道我们的老板是真的不会介意,因为他也是个感性的人,也很通情达理,更何况这几年我都很勤奋的工作,除了少数的病假以外,其他多余的假期我一天都没拿过。
可Claude不理我的抗议,直接了断的在我面前打电话给老板,而老板竟然只是大笑几声后就答应了!老板还说,由于昨天是我的周假,却被迫上班,所以加上我请的两天假期,总共让我放假三天。老板叫我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约会,还开玩笑说如果这三天见到我偷偷的来杂志社上班就立即把我炒鱿鱼!
听到这里,我严重无语……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早知恋爱有假期特权,我早就恋爱了。不过按我的工作准则,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常常为了恋爱拿假期也未免太不敬业。
吃了早餐,我和赵炎信到附近的住宅区走走逛逛,兜了几圈后发现太阳实在太热,就开车到附近的广场去吹冷气,顺便帮赵炎信选购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他只带了一个双肩包,里面只有两套可以换洗的衣物,多余的用品都没带就赶来戛纳了。
Claude的家里不是没有洗衣机,但两套衣服每天互穿看了也会乏味。不过……其实那也是我的私心,我好想像其他女孩一样为男朋友挑选自己喜欢的服装款式再套在对方的身上让自己赏心悦目。
过程中,我是无比的欢乐,好像回到了少时我俩还在恋爱的那段时光。我们好久没这样面对着彼此开怀大笑了。
相隔十一年,兜兜转转了那么久,最终我们还是在一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固然说是帮赵炎信买日常用品,但这大包小包里,有五十八仙以上还是我的衣服和鞋子。女人就是这样,衣橱里的衣服和鞋柜里的鞋子永远不嫌多,只要还有空位就会想买,没了空位嘛,就会再买多一个衣橱和鞋柜。
而这一路买的东西,刷的都是赵炎信的卡。我每刷一次卡,都会警惕地观察赵炎信的表情一次。可他每次都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痛不痒的。
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样被刷掉,难道他不心疼吗?他不心疼,我看了都有些不舍,可心里还是痒痒的,总觉得怎么疯狂的买都不够,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以前我每次跟Anne出来买衣服都会再三考虑,因为我用的是自己的钱,而她则用的是Claude的钱,所以想都别想的就买下了。每一次,都会让我不禁羡慕又妒忌。
但,这次跟赵炎信一起出来逛街,我只要一停留在一件衣服或一双鞋子前反复看超过十分钟,赵炎信就会告诉服务员把衣服包下。尽管我还是有些难为情,但既然他那么大方我也就不再坚持。对于购物,我的体抗力很差。
走完一圈,我对赵炎信的罪恶感又慢慢地从心里浮现出来,而每次一懊恼,我就会看向赵炎信。我关注他的表情,他却反而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觉得这并没什么。他确定刚才刷的卡是他的吗?还是伊多或者孔志洋的?自己的信用卡被人刷成这样,应该不是“没什么”就能笼统带过的吧?
享受完贵妇逛街的感觉后,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我们吃完午餐,赵炎信问我几时才要回去我妈妈家,他有点想念我妈妈了。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假话,以前他都没跟我妈妈接触过,有也只是礼貌的叫一声“阿姨”或者笑笑点头打招呼罢了。对于一个没什么记忆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念,他就是想找点见到我妈妈和Bruno,然后谈论关于我们的婚事,毕竟我只有三天假期,其实并不足以把所有细节都聊完,更何况之后我们还要去探望Betty。
现在以最快的方式到巴黎看Betty和妈妈还有Bruno就是坐飞机了。从巴黎到戛纳,坐车的话最少要八个小时或以上,现在订机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就是贵了点。
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在回家的路上随便买了几个慰问品后再随便收拾了行李就直接到机场去了。
坐飞机很快就到了巴黎。我给妈妈打了电话,不久后Bruno就驾着自家的休旅车到机场接我和赵炎信。
妈妈没跟出来,因为她听见我要带赵炎信到访,很是心花怒放,正在家里忙着准备晚餐迎接我们。
车上只有我们三个人,我跟Bruno本来就没什么话好说,最多也是“嗯啊哦”的随便应付几句。我固然接受了他的儿子,却始终无法跟他正常的沟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隔着我们,不让我去接近他。
相反的,他跟赵炎信格外的谈得来。我在怀疑,赵炎信到底何时变得那么健谈了?面对Claude和Anne是这样,面对Bruno也是这样。
他知道我跟Bruno的关系并不友善,所以每当Bruno问我一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赵炎信都会主动帮我回答。
在车上聊着聊着,他们又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赵炎信冷落,一路上,我们几乎没对上半句话,满车子都是他和Bruno对话的声音。
赵炎信又坐在前座,而我一个人坐在后座,跟那些慰问品放在一起,更加剧了心中那股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情。
飞机场离妈妈家不远,所以我们很快便到了家。
下了车,我把所有的慰问品拿出来,赵炎信见了马上接过我手上的东西。看来他还没完全把握遗忘。
我酸溜溜地看着他,说道:“我还以为我被遗忘了呢。”
赵炎信见我不是滋味,似笑非笑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她是在吃醋吗?她现在这个表情似曾相识,好像在好久以前见到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了。……因为那时候她离开了。
一踏进屋里,到处都飘逸着从厨房传出来,妈妈煮饭的味道。
我现在的心境已经跟以往有所不同,以前在这个家里闻到这股香气,我也只是假装视而不见,然而,现在有赵炎信在我的身边,我总觉得所有以前觉得不愉快的事都在转瞬间美好起来。
Bruno直往厨房走去。他从背后熊抱妈妈,在妈妈的发丝间轻轻地吻了一下,之后他走到妈妈的边上帮她一起准备晚餐。
赵炎信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后也跟着走进了厨房。他的适应力很强,很快地就融入了他们之中。
厨房里的笑声四起,一副一家三口,很和谐的画面闯进我的眼帘,顿时,我的心里又再浓烈的感到不悦。
赵炎信这是在讨家婆欢心吗?
啧。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话他们就有话题聊,等下在饭桌上也不至于让让气氛变得尴尬,到时候我就可以只顾吃自己的,他们就聊他们的,一切事物都不关我的事,真的点到名了再随便回答一两句就好了。
晚餐时,饭桌上大家一片和乐,赵炎信格外讨妈妈和Bruno的欢心,唯独我好像才是家里外来的客人一样,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
吃饱后我负责洗碗碟,赵炎信说要留下来帮我,妈妈和Bruno则到客厅听新闻。
在厨房,我们俩谁都没说话,周围只有水龙头流水潺潺的声音。我低头忙着把所有的碗碟抹上泡沫,而赵炎信负责帮碗碟过水,过程中默契十足。
赵炎信看得出我的心情不好,要不是他说要探望妈妈和Bruno,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回家。
他原本要说什么,但被我制止住了。
洗完后,我把碗碟收好,叫赵炎信先去客厅等着。
当我走到客厅时,赵炎信跟妈妈和Bruno又再聊着天。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题,我总感觉他今天跟他们聊的,远比我这些年跟他们聊的还要多。
我坐到赵炎信的身边,隐约听见他们好像聊到关于结婚的事,心里顿时沉了一下,悸动的心情莫名而来。
自从赵炎信到了戛纳,他除了跟我聊天是用华语以外,其余的都是用英语在沟通。我知道他是大学教授,英语一定不赖,却没想到从口里说出来的也好比在西方国家留居了好多年一样那么流利。
我故意避开不听他们的聊天,想要站起身走回房间时,却一把被赵炎信拉住,很快我又跌坐回沙发上,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与我的手十指相扣。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炎信不以为意,他在交谈中告诉妈妈和Bruno,希望明天可以在这里直接跟我办了结婚手续后再回K市。我本以为妈妈和Bruno会觉得哪里不妥,然而,他们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表现得眉开眼展。
我感觉他们雀跃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终于嫁出去了,而是我终于被卖出去了。
尤其是Bruno,Claude就是遗传了他爱热闹的个性,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显得无比的积极。他还自荐要当我们的证婚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顿,再把头慢慢地转向我。在他的神韵里,我看见了喜悦和犹豫,就是不知道我领不领他的情,毕竟我一直以来都很忌讳他。
我被他这么一看,一时间没做出什么反应,气氛瞬间降温到了极点。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又看向了赵炎信,打算把这个难题抛回给他。赵炎信也怕我感到不开心,毕竟结婚是一辈子一次,而又是件喜庆的事,他也不好打定主意。气氛再次跌入谷底。
我其实不是不答应,只是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怕我答应了,又会感觉自己背叛了爸爸。那种罪恶感缠身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最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
“I think……It’s ok……”说完,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Bruno和妈妈欢呼雀跃,一来这就代表着我打从心里的接受Bruno了,二来我终于要嫁给这个跟我纠缠了十一年的男人了,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港湾。
我别扭得脸都红了,双手抱着膝盖把整个头压在手于膝盖之间。
赵炎信见我这样,用手抚摸我的头,好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当作安慰。我抬头,一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则似笑非笑地看回我。
之后,Bruno和妈妈离开了客厅,看起来比我和赵炎信还要兴奋,已经在开始讨论明天要几点起床,穿什么衣服了。
我和赵炎信坐在客厅互相对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切都是我日日夜夜在梦里幻想,不断对上帝祈祷的事,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竟然感到速手无策。
明天我就要跟赵炎信登记结婚了,我的心境却淡如湖水,风静浪平。
我见妈妈和Bruno一面计划一面离开客厅到楼上去了,自己也终于放松戒备,下一秒就扑倒到赵炎信的怀里。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因为他们俩老在,自己又不像外国人那么开放,在长辈面前那么放肆还是会觉得很不自在。
赵炎信见我如此任性,轻轻地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我问。
“没。”
看我们的情况,根本不像是前天才从三年的冷战中和好的情侣。对于我自己的举动,我也感到很诧异。我想这应该是我心里早就奢望已久的画面,所以面对赵炎信时,我才会自然而然的表现出来。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我蓦然联想到三年前我和赵炎信在他家里所做过的事。我看向赵炎信,他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我们对视了一秒后,两人尴尬地跳开了彼此的视线。
“今天要不要也……”赵炎信刚想说什么,立即就被我打断了。“不要,妈妈和Bruno都在家,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而且今天我来月事。”
的确,在有长辈住的家里做那些事怎样都会有些顾虑,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就像被抓奸在床一样尴尬。
而且现在我的状况也不宜做那些事。
我原本想告诉赵炎信,其实用不着急着结婚,毕竟我们不是还有两天的假期吗,但话到嘴边就欲言又止了。
他想明天结婚就明天结婚吧,要是来得及,我们再去探望Betty。
晚上睡觉时赵炎信就躺在我的身边。我觉得,既然我们都要结婚了,再让他睡在客厅也不太好,妈妈和Bruno会以为是他强迫我结婚的。
他裸着上半身,而我则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我已经好久没穿一系列的睡衣了,我早就过了穿那种睡衣的年龄。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我躺了好久却迟迟无法入眠。
我打算下床到窗边的椅子上待一会儿,可我一动,赵炎信就被我惊醒了。他睡得到底有多浅,是多么的没有安全感啊,我每动一次,他就惊醒一次。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轻声细语道。
失眠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一般上我要是失眠,我就会起床工作直到我感觉累了才回去睡觉,但现在老板并没有给我发布工作,而之前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了,所以现在我就算醒着也无所事事。
赵炎信侧身过来看着我,把我揉进他的怀里。他的手挂在我的腰间,眼神惺忪地凝视我。
“睡不着?”他问。“紧张?”
我摇头,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怎么说呢,现在心里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悬挂在悬崖边上,怎么都不踏实。
我在畏怯,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要离我而去了?
赵炎信见我什么都不想说,也没再打算多问,用一只手牢牢地握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慰藉我。
过了好久,他见我依然睡不着,就哼起了小时候妈妈时常会唱给我听的摇篮曲。我被他这个举动给逗笑了。
他疑惑。“笑什么?我看你睡不着才哼的,那么不领情。”之后他停止了哼摇篮曲,装作赌气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装生气的,也没再理他,继续把头埋在他的胸怀。不久后,摇篮曲又再从耳边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摇篮曲的缘故,我渐渐地感到困意,冉冉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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