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狐仙》

第四夜

“小妖们，别东张西望，看招！”安倍娜娜的眼神变得恐怖，手中拿着一张符，小声念了咒语后，把那符向我们丢来。

“雷神，招来！”安倍魁的声音随着符的降落响起了。

一道刺眼的雷光打中了我们吃饭的地方，把我们的餐具都打坏了，不过还好我们在雷降落我们身上之前闪开了。我和王学烈跳到了左边，而伊念姐和蕾蒂跳到了右边。

“啧。”安倍魁不悦。

我本想要现出原形，却在变身的前一秒被王学烈抓住了右手，阻止了我。

“别现出原形。”王学烈用粗厚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我不解。

“只要我们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样子，他们就一直不能对我们使用只能对妖才有效果的最终武器。”王学烈解释。

“嗯。”我点头。

“这样一来，我们也有机会为自己辩解。”另一道雷打向了我们的方向，王学烈抱着我，跳向另一个方向。它只打中了天台的一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要他们稍微息怒了，就能听进我们的话了。”

我和王学烈的想法一样，我们只想与人类好好生活在一起，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即便我们对人世间的一切已经感到厌倦，可是我们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的。

但，妖，终究是妖，也是世界上的其中一种生物只要是有生命的生物，一定会招来地狱之门。就算我们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就算我们在别人眼里是拥有不死之身的生物，可是时机一到，我们依旧逃不出死亡的命运，我们还是会消失。

“嗯。”我点头。

安倍魁把雷电换成火焰打向我们。我和王学烈又再次躲避安倍魁和安倍娜娜的攻击，这次，火焰毁了其中一个抽风机。

为了避免死亡，我们只能逃。

哪里有危险，我们就从那里逃开。

另外一边，伊念姐和蕾蒂已经安全地躲在天台的某个旮旯里。她们与我们不一样，她们是一群不会怎么会打斗的妖怪。

蕾蒂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带给人们幸运，神一般存在的妖怪，而伊念姐并没有固定是哪个属性的妖怪，因为她是从某种被放置一百年的遗弃器物。她吸收了天地的精华，感受佛性或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的妖怪，这种妖被称为付丧神。

她们的打斗能力极小，遇到战争，最好的退路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突然天台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是安倍海回来了。

“娜娜，你的橙汁。”他把水丢向安倍娜娜。

安倍海在这时打断了我们的战斗。

“啊！安倍海，你又再高潮时打扰了我们的战斗！”安倍娜娜接住了橙汁，同时，她又瞪向安倍海。

像她这样被打扰的心情我能理解，犹如伊念姐带着一帮小妖到我家寄宿的那几天。我相信，那时我的表情一定跟此刻的安倍娜娜一样，满脸都写着“不算”的字眼。

“休息会儿吧。”安倍海随便找了一个箱子坐了下来，再拉开手中汽水的拉环，优雅地灌进嘴里。

那么恰好，那个箱子堆是伊念姐和蕾蒂的藏身之处。她们被吓得逃了出来，紧紧地躲在我和王学烈身后。

安倍魁终于沉不住气了，大步走到安倍海身边，狠狠地扫了安倍海一巴掌。安倍娜娜被安倍魁的反应给吓到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放开打开到一半的罐子，用手捂住了嘴巴。

当然，我、王学烈、伊念姐和蕾蒂也被吓傻了。我们的目光直视着安倍魁和安倍海的方向。

安倍海放下手中的罐子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安倍魁。

“结界已经超时了，我们还是趁警察还没来之前离开吧。这些事，让警察解决就好了。关于女孩的死，或许真的是纯粹自杀而已。”安倍海说道。

我有点激动地看着他。

他是在为我们妖类辩护吗？

安倍海看着已经被激怒到极点的安倍魁，眼神还是没有一丝动摇。

他继续说：“再说，在还没查清楚是不是他们干的之前就杀了他们，太不公平了。人类都有伸冤的机会，难道妖就不能？它们也是有生命，会动，会说话的生物。随意践踏生命的人，阿公最讨厌了。”

安倍海说完，从新拿起那没喝完的汽水再次走出了天台。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颤抖，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心中坚定的信念。那信念宛如正烧得熊熊的烈火，一点也不畏惧安倍魁这只猛兽般对他的胡乱撕咬。

安倍海。

安倍家族的第N代后裔，是未来继承安倍家候选人之一。

可是，他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抓妖师。

他把妖，也当做世间重要的生物一般。

他守护人类，同时，也守护了妖。

“又来了，只会用阿公的名义来压我。以为自己被阿公疼爱就了不起吗！我一定会让阿公知道，只有我才是安倍家继承人最好的人选！”安倍魁自言自语。

他再转向我们，眼神里透露出了欲望与愤怒：“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抓到你们杀害人类的证据，然后把你们降服，这样一来我就能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而那个安倍海，只不过是胆小怕事的抓妖师而已！”

说完，他也离开了。

安倍娜娜瞪了我们一样，也跟着跑了出去。

“走吧，我们也要离开了。至于这里的破坏……新闻会给众人一个很好的解释的。”王学烈看看四周，耸了耸肩膀说道。

如果我们继续呆在这里，说不定这天台的破坏费也要我们自掏腰包了。

在这种情况下，交给我们牙尖嘴利的新闻播报员解释是最好不过的了。另一方面，我们还可以听听校方是怎么向世人编造另一个关于天台被破坏的故事。

***

时间再次瞬间移动到事件后的另一个星期五。

自从自杀事件落幕以后，我们学校的名字已经成为了这个城市里最响当当的，犹如一夜爆红的无名明星一样，平平淡淡的学校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我们的学校虽然已经众所皆知，但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相反的，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们学校的那些有钱子弟陆陆续续地退学了。

到了校外，每当其他人见到我们学校的制服时，就会用手指对我们指指点点的，说了一些破坏我们学校名誉的话。

可是，对于这样的热烈回应，伊念姐和蕾蒂一点也不感到困到，反而，她们认为这样的气氛才像是真正的校园生活。

今天是星期五，来学校上课的人显得特别冷清。一来，今天学校要修楼，二来，今天早上下起了大雨，有好多人宁愿呆在家里睡懒觉也不想要到闹鬼的学校上课。

伊念姐趁着这个时间和蕾蒂还有小弟们到学校河边找河童玩去了，而王学烈则要到学生会去帮忙学生会会长整理这一周在学校所发生的事，放学前就要呈交给校长了。

另外，安倍家的那三个后裔也很意外的请假了。

所以，今天我终于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享受我的校园生活了。

我踏在学校冷清清的走廊，难得有那么少许的机会感受没有人群的围绕。我的嘴里还不自禁愉悦地哼着由久石让作曲的《人生的旋转木马》。

我走到学校中间的小花园，坐在了花园中央的大树的身边。

这棵大树并不是像外表那样看起来那么简单，它的体内其实蕴含了深不可莫的法力，它可是守护在这个地区的一棵千年老树。它生活的时间比我还要长，是活了五千多年的老妖。

简单来说，它也算是妖类的一种，叫木魅，也是这里的守护神。

不过，木魅在凡人的眼里就只是一颗普通的老大树，只有妖和抓妖师才能看得见。木魅并不会危害任何一方，只会默默地守护这片地区。不管是在妖界或者是抓妖师界里，木魅都是一个值得恭敬桑梓的对象。

“木魅。”我轻轻地把背后靠在木魅那坚韧辽阔的身体，犹如找到了一种寄托，平静且安心地闭上眼睛。

木魅宽大的肩膀让我感觉到安心乐意，宛如来到另一个凭空想象的世外桃源一样。那里鸟语花香，到处都闻到在这发达的城市里所没有的花香味，还有……那沁人心扉的空气，让我感觉自己霎时回到了一千年前，回到了世界还没崩溃的那个时代一样。

“雨湖，你来啦？好像好久没到我这里来了吧？”木魅说话了。

木魅没有嘴巴也没有声带，他只会用心来与我沟通。只要我身体上的某个部位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能听见他说话了。

“嗯。因为之前假期，开学后又有些忙碌。”我的声音很放松。

“原来如此。”木魅的声音的清新：“之前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过了那么久都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自从你们这些小妖来到这里陪我聊天后，我渐渐地开始期待下一次跟你们聊天的时候。”木魅的语气说得有点像沧桑老人。

“放心吧，以后我们一有空就会常来这里的。不过，最近有些事比较棘手，安倍家族的后裔来了，我们的行动就要变得更加谨慎了。”我说。

“嗯。那天，一个叫做安倍海的人到我这里，还陪我说了一个下午的话。”木魅继续说道：“我感觉到他跟其他的抓妖师不一样，他会站在妖的角度设想，不会意气用事。我很欣赏他。”我感受到木魅说完后，淡淡地笑了。

“是啊，我也那么认为。你还记得吗，上个星期三，有个女孩跳楼自杀了。当时，我、阿烈、伊念姐和蕾蒂刚好在那里用餐，却没注意到那女孩要跳楼。事后，他们三个闯进了天台，恰好看见我们。安倍魁和安倍娜娜以为是我们搞的鬼，就很气愤地对我们展开杀戒，还好安倍海及时制止了他们，不然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天的画面。

事到如今，我对那件事还是会有耿耿于怀。现在我只要遇到安倍魁和安倍娜娜，我都会绕道而行。

“他来了。”木魅说。

“谁？”我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安倍海。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出现在我的身边，但我还是会感到少许的吃惊，更何况，班级任也说了，我们班那两个安倍家族的兄弟因为有事请假了。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我问。

“嗯，是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的家族聚会。二哥向爷爷报告我的事，我说错了一些话后就被舅舅赶出来了。”安倍海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的语气就像旁人在对某件事发表评论一样，把事情当做不关己事。

安倍海身上淡淡的体味很香，像几千年前的草原香一样。这种感觉是多么的让人怀念，让人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

我陶醉了。

我痴迷了。

“嗯。”我轻轻地笑了。

然后我们躺在木魅的身上，互相都沉默了好久。我们都安静地闭上双眼，像熟睡的孩子一样享受着木魅带给我们的安逸。

“你活了多久了？”安倍海的话打破了现有的沉默。

“嗯？什么？”我有点听不清楚。回忆了刚才安倍海说的话后，我尴尬地笑着回复：“那个……你问我活了多久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千年了吧。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的，我也懒惰去算了。”

“不寂寞吗？”安倍海继续问。

我又再听不懂他的话，迟钝的回应一句：“嗯？”

“我问，你不寂寞吗？一个人活了那么久，不觉得孤单吗？”安倍海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对我而言，他的眼睛充满了莫名的吸引力。

我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了，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

糟糕，我又再次被他所魅惑了。

真的很搞笑，一个臭名千古，被世人误认为只会勾引无知男子的狐狸精竟然会被区区一个抓妖师勾了魂。

“不……不会啊。我还有阿烈陪着，所以不寂寞。”我害羞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我怕自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情网。

对人类有了感情，这是妖怪界里最不能打破的常理。如果产生了钢琴，像王学烈这样的异种列子又会从犯，同时，那孩子将会被人类与妖类嫌弃，从此踏上跟王学烈一样不幸的命运。

“阿烈？那天在天台上保护你的男雪女？”安倍海继续问。

“嗯。”我点头。

“原来是他啊……你们是情人吗？”安倍海紧锁眉头，说话的语气也有点颤抖，不像那天在天台那么执着了。不对，与其说颤抖，不如说是有些不安或愤怒比较准确。

怎么了，他是在吃醋还是妒忌吗？

难道他对我也……

等等，我到底在胡乱想什么！

这可是犯规的事，林雨湖，别再想了，不然你真的会成为坠落的九尾狐了！再说了，万一被王学烈知道我对安倍海动了真情，他一定会把我赶出家门的！

“谁说的，我们并不是情人的关系！我们只是好朋友……嗯……怎么说呢，就像是家人那种的好朋友吧……”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说话时也语无伦次的，有种解释就是掩饰的感觉。

“是么，是我误会了咯？哈哈，那我就安心多了。”安倍海紧缩的眉头回到了原来轻松的样子，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我的幻觉还是安倍海原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发现到的微反应不小心被我看到了？他竟然因为我的一句“我还有阿烈陪着，所以不寂寞”而紧张，又因为我的“我们并不是情人的关系”而平复了情绪……

他到底想要怎样？

还是说，这是抓妖师的另一种前卫抓妖方式？因为他认为自己抓不了我和王学烈，所以想要用美男计先诱惑我的心，之后杀掉我，再用王学烈对我的义气，干掉他？

……

天啊，我乱了，我真的乱了！

好不容易活到了这个念头，不要因为误相信了人类而丢失性命啊！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很奇怪吧，听到你说你们不是情人关系时，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安倍海像是对自己的意外反应也感到很不解。

我不敢看着他，只能看着前方默默地聆听他的话。

我们又沉默了好久。

这次的沉默当中蕴含了许多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我明显地感觉到了我那心跳加速的砰砰声还有那逐渐加温的脸颊。

安倍海再次打破了沉默：“在开学典礼时，有个男孩被站在他眼前不远处的女孩所吸引了。整个典礼上，他一直看着女孩的背影走了神，直到典礼结束，他还不肯把视线移开。回班时，女孩不经过男孩身边，发尾不小心碰到了男孩的手臂，男孩在这时知道了那女孩并不是人类。说实话，当时男孩有些失望，毕竟第一次一见钟情，竟然喜欢上了妖。”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在认真说故事的安倍海。我知道故事中的“男孩”和“女孩”是谁，知道他在说谁的故事。

“你喜欢看海吗？”安倍海转向我，忽然转移了话题。

我傻傻地看着他，呆呆地点头了。

“那，走吧。”安倍海未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的拉起我的手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脱离了木魅的怀抱。

“去哪里？”我问。

安倍海没有回答我，只顾带着我跑。

我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再看看太阳照射出我们奔跑的影子。这种感觉一点也不讨厌，犹如偶像剧里偷偷私奔的男女。

就算我们的身份与地位是不可能准许我们靠得那么近的，可是此刻，我们就只是对普通的男女罢了。

木魅看着离开的我们，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