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今天我被迫去上学了,不过在被爸爸威胁之前,我也已经打算来学校了。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时日剩下不多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地过生活了。
人总是这样,要等到来不及了,大难临头了才来紧张,想办法。而有些比较不幸的人,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只好继续沉默,堕落下去。
可是我不一样。
在这生命留向坟墓的岁月里,我要过得很好!我要比大哥的人生还要充实,比在产房生孩子的孕妇还要努力,比流浪艺术家还要享受,直到我变成被腐朽的木偶,环保箱里的废纸之前,我都要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她是谁,班上的新同学吗?长得挺好看的!”
走进陌生的校园,早已生疏的走廊,看着用奇怪眼神注视我的那群人,那股好久没在心里出现过的感觉又从新萌芽了。
选择再度走进校园就等于让我再跳回好不容易爬起来了沼泽。那种全身被烂泥沾上,又不知不觉往下沉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
如果我像大哥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让大家把之前的所有记忆永远抹去,再做回一个清清白白,从来没带上”妖女”这个称号的那个我。
“她好像是4A班的陈丽娜!天啊,她竟然来上课了?”
经过一个绑着长长马尾的女孩,她的样子很熟悉,好像是我的小学同学。那么久没见到她了,好像更好看了。
不过,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陈丽娜?她来上课了?!”
她身边的女孩受惊吓的表情特别好笑。
“那么久没见她,我都忘了原来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
“她好像变漂亮了!”
附近的男孩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变漂亮了又怎么样,还是‘妖女’啊,‘妖女’没有好看的外表要怎么诱惑人啊!白痴!”
这句话,再次伤害了我。
除了”妖女”以外,就只有”妖女”!
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宛如血管爆裂一样,四射到我全身!浓浓的血液流过我的五脏六腑,流进我的胸口,阻挡着我的呼吸道,让我难以呼吸。
“嗨,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你们还好吗?”这时,一把让我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我的耳边响起。
我猛然转向身后,看见笑得一脸灿烂似花的……二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二哥?!”我承认,我真的收到了严重的惊吓。
“嘘。你先回班去吧,这里我帮你收场。”二哥及时来个英雄救美。
原来他是来帮我的~感动ing~
可是……
“我的班怎么走?”我一点也不感到惭愧地问。
哥哥的表情顿时暗了下来:”直走,转右,上三楼,第二间课室。”说完,我双眼感激地看着二哥。
来不及看二哥给我的反应,我就直接往右的路道冲去。我可以想象,二哥刚才应该是对我抛了一个媚眼,之后再对在那里的所有男女说一些花言巧语来蒙骗他们。
不过今天二哥怎么会来呢?应该不只是单单因为我的关系吧?
对了,刚才我好像隐约看见了二哥身边好像站着一个女孩?
我停下了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此刻的二哥和我隐约看见的女孩已经被同学给包围得不见踪影了。
算了,看在二哥帮我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挖苦他了。
呼……我在学校绕了大概有三、四圈后(因为我每次走到尽头的时候就会看到二哥被包围的人群)终于安全到达我的课室了。
不得不说,我就是一个大路痴,不过我竟然还可以绕过二哥的人群就证明其实我还不是一个到了极限了路痴。为此,我觉得自己进步了许多。
打开课室的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勇敢地把右脚迈了进去,可下一秒,我又很没种地缩了回来。
我的心又再动摇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学校?
我好像真的不应该来学校啊……
“既然来了怎么不要进去?”
我的背后又响起了另一把男生的声音,把在沉思的我从宇宙里拉了回来。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声音绝对不是二哥的。
我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本来是要用眼神杀死对方的,却在我看见对方那熟悉的死鱼眼和皎洁的牙齿的同时,马上就后悔了。
他们是我这世人再也不想扯上关系的孔泉和岳晓飞。
昨天我好不容易摆脱他们,没想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又再见面了。
“欢迎你回来。”岳晓飞又再爽朗地笑了。不,应该是说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是笑着的,只是现在更加灿烂了。
我也回了一个微笑。
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我在第一天回到学校时没说我是”妖女”的人,我当然也要很有礼貌的回一个微笑。
回应完了岳晓飞,我看向孔泉。他的眼神标向了与我对立的方向,好像在那远方有个东西在呼唤着他。
“喂,阿泉。”岳晓飞用肩膀推了推孔泉的肩膀。
“嗯?啊,欢迎。”孔泉回过神,还是有点傻呆呆的。
“嗯……谢谢你们。”我低着头,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酸溜溜起来,有种特别想哭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感觉自己好比普通的学生般,不被他人当做怪物一样来看待,第一次在学校有人对我面带笑容,说”欢迎回来”这四个字……
“进去把,上课铃声要响咯。”岳晓飞耸耸肩膀,对我放电:”嘿嘿,还是说……你是专程在这里等我们?”
“噗……”
我中了一下岳晓飞的肚子。
被他们这么一闹,紧张的心灵变得松懈了许多,我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活该。”孔泉用言语泼了岳晓飞一桶冷水。
岳晓飞的微笑僵硬了。
“噗……哈哈……”我尽力捂住嘴巴,小声地笑了。
“笑什么啊,别笑了。”岳晓飞很罕见的脸红了,”喂,进去啦,你在班上好像还没有座位对吧?”
岳晓飞的脸红扑扑的,犹如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他把身子稍微躲到孔泉的另一侧,扭扭捏捏地走进了课室。
“对哦!”我这时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就没踏入这间教室,更别说是在课室里留下关于我的气息。
不对。
严格来说,我的名字除了在成绩名单的第一排出现过以外,在学校也可以称得上是空气般的存在。
更悲惨的是,就算是我班的班级任,他也很容易遗忘我这号人物,有时还会奇怪怎么成绩名单里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唉,别说了,越说越感觉自己好凄凉。
进了课室,只见岳晓飞和孔泉已经帮我在靠窗的角落搬来了一套桌椅。那个座位就像是动漫里男主角爱坐的位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在想,是不是那个位子底下藏有金条,要不然就是那个位子可以增强人气咯,要不然男主角怎么会受人爱戴?
不过,依我看来,最贴切的解说就是——那是主角的专属位子。
嘻嘻,那么如果现在有人要写小说,那我就是那个受人爱戴的主角了~
“那个什么娜的,这里就是你的位子了。”孔泉目无表情地看着我,用慵懒的语气对我说道。
“哦。”
我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一点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地走到我的新座位去。
“我跟阿泉就坐在你的前面,如果有问题不敢问其他人的话,可以直接问我们,不要因为面对帅哥而感到不好意思。”岳晓飞很自然地笑了。
岳晓飞的个性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感觉好乏味哦……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好好说完一个只有主语,谓语和宾语的句子?偶尔外加一些状语和定语也不错,不过干嘛要强调那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呢?我想不通,也无法明白这些逻辑。应该说,是不想明白。
毕竟……我是个低调的人,我不想与那自恋的个性混搅在一起。
铃……
上课铃声终于响了,到外”流浪”的同学也渐渐进班了。有些人根本没注意到我,而有些人见到了我,也当做没见到。但,他们的眼神已经出卖了我。它告诉我,我将是新的休息饭后话题。
我讨厌这种感觉,特别讨厌。
第一节是华文节,一位带着厚粗框眼镜的男老师进了班。他注意到了我,之后我们说了一连串奇怪的对话:
“那个……谁?你是新同学吗?”老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我摇头,冷冷地回答:”我叫陈丽娜。”
老师像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问,拿起课本开始教书。
就这样,华文节平静的过去了。华文老师临走前没再多看我一眼或者叫我出去谈一谈关于之前的功课还是什么的,仿佛我们刚才的对话从来就没发生过一样。
之后的每一节,每个老师都会向我发出像华文老师对我提出的问题。每次我回答完后,老师都会当做刚从外面走进来,没跟我对话过一样平静的上完整节课。
偶尔,岳晓飞和孔泉会转过来看我一眼或者对我微笑,我也回了他们一个苦笑。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帮我打破那些老师对我创造的尴尬情景,只能借用微笑缓解我内心的尴尬。
其实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只是好久没来学校了,要时间去习惯罢了。
铃……
放学钟声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这声音是我一直苦苦等待的铃声。
一整个早上里,最让我感到痛苦的就是休息时间。到了食堂,好多双带着异样眼神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看向我,让我感到很不自在。
在我买了食物后,选了一个位子准备开餐时,身边的同学霍然起身走了,那些没吃完的也搬到了别位去。
好多人在我身边窃窃私语,我隐约听见了一些。
“她就是那个‘妖女’学姐吗?”坐在我前桌,一个绑着马尾的学妹小声地对她身边的女孩说。
女孩有点害羞地回答:”怎么那么说学姐啊!她怎么是妖女呢?就算是吧,也不能在人家面前说!”
虚伪的女孩。
“她就是在《聊斋》里出现的小唯吗?那她会挖人心吗?我们跟她读同一所学校会不会遭殃啊?”另一边的女孩说。
“她不是小唯的原身,而是被附身了!据说她不会吃人心,只是会用美貌迷惑众人,让人家为她去死!”
无中生有。
到了闲聊的最高潮时,二哥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之后又是一连串的高潮……
我终于看清了跟在二哥身边的女孩就是孔泉的姐姐,孔琳。她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再配上一双有兔子标致的包鞋。
孔琳就算那么穿,也很难掩饰那高贵文雅的气质。然而,站在她身边的二哥,好像因为孔琳的气质,让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二哥其实就是个王子。
在那刹那间之后,我马上就从二哥魅惑的漩涡里游了出来。
啊,现在总算放学了!
“娜娜,要一起回家吗?”
又是另一个惊吓……
在我第N次受到惊吓后,猛然回头,又第N次见到了同样的死鱼眼,同样皎洁得像弯月的牙齿。
“怎么又是你们。你们好烦,走开。”我的头脑依旧盘旋着刚在学校里的所有对我有负面影响的画面,根本没心情搭理那两个小祖宗。
“你怎么可以那么说我们啊,我们可是好心来辅助你的哦。你看,在学校都没人站在你这里,多可怜啊!”岳晓飞委屈地说着。
听到这句话后,我感觉到口腔里充满着鲜铁味的血。
“呕。”
我根本来不预防就把整口鲜红色的血呕了出来。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把整片灰白灰白的洋灰地染成了鲜艳的酒红色,路边难得长出的一点嫩绿小草也不小心被我的血沾到了。
我愣了一会儿之后,在孔泉和岳晓飞还没缓回神之前慌乱地擦掉了嘴角残留的血丝,快速地跑开了。
如今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在被他们知道后,会把我的情况告诉我的二哥。告诉二哥之后,二哥一定又会像玩句子接龙一样把话传给大哥和爸爸。这之后,原本只会引来小雨的情况也会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暴风雨。
“砰!”
“呀——”
“啊……”
跑着跑着,我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对方的胸膛非常结实,在我撞上他的同时我还被弹回来跌坐在地上。
我赶快拍拍屁股,还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就又跑掉了。
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道记忆碎片。
在对方的身上我仿佛闻到了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缓下脚步,轻跑了几步后停了下来。我转头回看对方。
他也刚好看着我,对我微笑。他的微笑不像岳晓飞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也不像二哥面对女孩们的王子般的微笑,更不想大哥冷冷的讥笑。他的微笑……好似爸爸看着妈妈的照片时,那种温柔的笑。
我被他迷人的样子迷惑了心,忍不住发花痴了。
“嗨。”
对方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天堂的天籁之音,犹如春天的微风微微地吹向我的脸,抚摸我的脸,温暖我的心。
我不由自主地对他微笑了。
他迈开脚,一步一步地走近我。我顿时小鹿乱撞,不对,应该是在我体内的动物们在开演唱会!它让我第一次,那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体内流畅的血!
“你没事吧?”他对我说的第一个问题。
我害羞地低着头,拼命摇头,差点就把它摇断了。
“没跌伤吧?”
这时我才感觉到膝盖有点痛,就点头了。可下一秒,我又改变了主意,继续使劲地摇头。
“要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吗?”
我继续摇头。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他好像被我的反应弄得混淆了,皱着眉头,做出一种非常苦恼的表情。
“那……我送你回家吧。”男孩最后对自己做出了一个结论。
“嗯。”我回应。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聊了好多家常便饭的话题。
他告诉我他叫岳祀城,再多两个星期就是自己的20岁生日。他有一个已经嫁为人妻的姐姐,跟老公很恩爱,儿子在不久前才刚满一岁。他还说了自己有一个哥哥,在一年前开了一家新公司,生意做得还不错,还有一个弟弟,跟我同岁,在光海独中上学。
听到光海独中,我心里莫名地产生了熟悉的感觉,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此外,他告诉我,他的父母都是顶级会计师,而自己在上个星期刚领了一张金融学的专业文凭从澳大利亚回来,现在在哥哥的公司做工。
他偷偷地告诉我,现在这个时间原本是上班时间,可是因为老板是哥哥,而哥哥又出差去了,所以趁着这个时间出来优哉游哉一下。
岳祀城把我送到家后,道了别就离开了。我本来要请他到家里喝茶表示谢意的,可看他急着离开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留住他了。
直到他离开后,我心中的小动物们还无法安静下来。过了好久好久,它们才渐渐地结束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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