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再·见》

第四章（下）

在车上坐了好久，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赵炎信开向的这条路并不是我们平常回家的路线。

我微微焦灼地看着赵炎信。

“你带我去哪里？”我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

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仍旧害怕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让我想起了周曦妍刚才打来的电话。

难道是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还是赵炎信一直以来都跟周曦妍在一起，他说要跟我结婚，只是在找机会狠狠报复我，回报我八年前给他的创伤一个华丽的致命一击？

“去一个地方。你累的话可以先睡一会儿。到了我会叫你的。”赵炎信的语气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让人陶醉。

“嗯。”我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然后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不管是不是我的多虑，但他们的关系犹如不锈钢一样，怎么扯也撤不断，这已经是个铁一般的事实。

至少，我至今仍然这么坚信着。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车已经停在一个海边，而赵炎信已经不在车里。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了手机屏幕，已经八点半了。原来我已经睡了那么久了！

我赶快下车，观察四周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我快要濒临绝望之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立即接通电话。

赵炎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醒了吗？现在你走到沙滩上。”我整颗心顿时切实了许多。我差点就哭出来了。

他应该还记得我从小就害怕黑暗，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我更怕。

此刻，我真想臭骂他一顿。

我依据赵炎信的指示，不寒而栗地走近沙滩，脑海里不断胡乱幻想着一些奇怪的画面。

如果正是犹如我所幻想的那样，赵炎信跟周曦妍从我离开后就在一起了，那我现在又算是什么？

在不远处，我看见了串串地烟火飘上空中。昏暗的海边，微微地亮起了火光，依稀还听见几熟悉的欢笑声。

那些笑声让我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段时光，那段我还在这里，我们还没毕业前的那段夸姣的回忆里。

在海边，有四个俊男美女在那里开着营火会，与天然的景色构成一副让人不得不陶醉的风景画。

“肖凌雪——！”在四个人当中，其中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注意到我了，她向我大摇大摆地招手，大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试着在脑海里找寻关于这女孩的记忆，但始终想不起她到底是谁。

八年前我哪有那么好看的朋友，除了伊多是全校公认的校花以外，我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个女孩我并不认识。

我呆滞在原地，踟蹰着要不要走过去。

随着周曦妍的声音响起，其余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向我。

我的目光在海边的那群人扫描了一圈后，我看见了其余三个人分别是赵炎信，伊多和孔志洋。再看向那向我招手的女孩，难道……她是周曦妍？天啊，她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我完全不敢想象，也从来都没想象过，以前还是胖嘟嘟，全身几乎都被赘肉占满的周曦妍竟然会变成一个婀娜多次的女孩。

古人常说，女大十八变，果然名不虚传！

见她变得如此美好，我脸色又渐渐地暗淡了下来。

赵炎信……喜欢这样的她吗？

如今我站在她的面前，真的好不自信。我能给赵炎信的，她同样可以给，而她甚至还可以给赵炎信更多，比如她的……而我，已经不能了。

我把手放在身后，用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头低下来，想走到他们的身边，却始终无法迈出脚步。

赵炎信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小跑到我的身边，从我的背后拉出被我自己捏得微微发红的左手。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眼神里竟是不舍。不过下一秒，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我领到他们的身边去。

我跟在赵炎信的身后，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赵炎信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越来越读不懂他的心了。他仿佛与我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可我却怎么也穿越不了那一厘米的空间。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希望他察觉到我的不安，可以把脚步放慢一些。我还没做好与周曦妍重逢的心理准备。

“放轻松。”赵炎信用低沉地声音安慰我道。

他把我抓着他的手松开，再与我的五指牢牢地相扣在一起。

我激动地看着赵炎信。此时，他恰好也看向我，我俩又再次不经意地四目相对了，但这次我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速即避开对方的视线。

带着沉重的脚步，我终于走到他们的身边。

赵炎信把刚烤好的鸡翅膀端给我，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顺其自然地套在我的肩膀上。在套上外套的那一刻，他还不忘帮我轻轻地按摩几下肩膀。

反而是我，面对赵炎信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我整个人霎时无法适应而导致有些反应鲁钝。

伊多好像喝过头了，脸颊微微泛红，原本锐利干练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呆滞，但女王范儿依旧在，就是加了一点呆萌的气质。

她正像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吵着要孔志洋当她的马，让他背着她，而她要像真正骑马那样坐在他的背后，环绕整个沙滩。

好久没见到这样的伊多了，我蓦然感到释怀了许多。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一瞬间回到了从前，那时赵炎信和孔志洋刚中学毕业，而我们此刻就像当时那样，在海边开派对，吃着烧烤，大声地嬉戏，宛如世界的天高地厚都与我们无关，只是不一样的是那时我们还不能喝酒，就只有拿汽水充当啤酒。

“还认得我吗？”

周曦妍踉踉跄跄地走到我的身边，表现得很熟络地用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全身的重量往我的身上压。

周曦妍也好像是醉了，一抹红晕染上了她的双颊。她用那涂着淡淡腮红的侧脸不停地揉搓着我无光的侧脸，感觉快要把我脸上的那一层表皮给摩掉了。

她与八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是个学校代表田径运动员，皮肤绝对不会像婴儿那样白嫩如霜，如今，她的全身上下的肌肤简直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我还一度怀疑，是不是我轻轻地碰一下，她就会立即粉碎。

她这几年到底怎么了？

“周曦妍……”我孱弱地回答。

“啊……原来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我，然后再也不理我了……八年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要是我知道阿炎真的那么喜欢你，我就不会跟你说那些话了。”周曦妍一脸愧疚地看着我，细致的声音也变沙哑了。

她的另一只手也向我伸来，两只手牢牢地拴住我的肩膀，脸却不敢面对我，像鸵鸟遇到敌人一样，埋进手与肩膀之间的旮旯里。

一时间，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也不敢看向身边的赵炎信，只好不自然地与周曦妍僵持在原地。

酒精似乎开始起了作用，周曦妍见我不回答，打算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一次过都吐出来。

她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走后，阿炎就再也不跟我讲话了，直到三年后，我努力减肥终于实现了梦想当上国际模特儿，在巴黎的时装周上偶然遇见了你。我看到你时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所以偷偷地拍下你的照片，等有机会再拿给伊多看，我想也只有她最了解你，或许她会知道你在哪里。”

周曦妍说完后，我惊讶地看向赵炎信，而他，也正好注视着我。

赵炎信的眉头是紧锁的。

我的嘴唇变得惨白，整个人的感觉顿时变得很不好。

周曦妍说，三年之后，她在巴黎的时装周上见到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对了，那时学校要我们画一幅关于时尚的作品，我就跟朋友结伴到巴黎时装周的圣地去兜一圈找灵感。

应该就是在那时，周曦妍遇见了我。

伊多也是我移民到巴黎的一年后才联系上的，因为在那一年里，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根本无法，也不想去接受，所以就把自己封闭了一年，直到搬出了家里，我的情绪才渐渐好转。

周曦妍并不在意赵炎信的表情变化，她好像早就已经预谋好把一切藏在心里，那些憋得慌的心里话，在今夜借助酒精的力量都说出来。

“之后我找过伊多，证实了那天遇到的真的是你。你知道吗，我那时是多么的开心啊，心里的包袱顿时放下了一些。我告诉阿炎说我找到你了，还把照片给他看，他才肯跟我说话。之后，我每次到巴黎出差时，都会偷偷地打听你的消息，但之后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了。不过还好，至少我知道你在哪里，这样我就可以慢慢地找你……”

周曦妍顿了顿。“你知道吗，这些话我都不敢对任何人说，直到今天，我才敢说出来的。但是，我又怕我说了之后，我的心结就此解开了，而我们之间从此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好想再继续跟你做朋友……你跟伊多……这一次，是真心的……”周曦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接着，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安闲地睡着了。

想必这些话也堵在她的心里好多年了吧，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今后应该不会再那么自责了。

她终于可以完全地放下那埋藏在心里深处的沉重负担。

我蹲下来仔细地观察她如今已经变得精致地脸庞，欣慰地笑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愿说出来的心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心事将会成为一个有一个的心结，直到心里堵得慌了，我们才会感到焦灼。

等到有机会一次过发泄出来时，我们就会发现，其实这些心结堵在我们心里，已经变成了一种能够习惯，同时，也是一种安全感。当它不再是心结时，我们反而会变得焦虑不安。

今晚原本是要给我一个惊喜狂欢派对的，可是伊多的周曦妍在我醒来之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喝醉了，以至只好把派对草草地结束，把她俩送回家休息。

伊多和孔志洋早就同居了，她自然是孔志洋送回家的。可周曦妍呢，她还单身，由于常年都在外工作，很少有时间回家，所以就没打算买房，回来时要么住回老家，要么寄住在赵炎信或伊多的家里。

看样子，她今晚只好住在我或着赵炎信的家里了。

赵炎信把她扛进后座后，我们也上了车。

因为刚才周曦妍的那些话，我顿时不知道要对赵炎信说什么好。

原来他在我到巴黎的三年后就知道了我的下落。我还以为只要我不回来，只要伊多不说，我在巴黎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尤其是赵炎信。

那么，如果我到现在还没回来，那周曦妍在巴黎找到我也只是迟早的事，就算我不回来，赵炎信还是会找到我，到时事情应该会变得更加的复杂。

还好我回来了。

……应该吧。

“曦妍怎么办，住你家还是我家？”我很想打破此刻的沉默。这样的沉默太难熬了，只会给人感觉时间流逝得太慢了。

“你觉得呢？”赵炎信用不羁地语气反问我。

他这样的反应确实让气氛缓解了许多。

“我家吧，反正我家还有个客房。”说实话，我至今为止都还未到过赵炎信的家里，我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嗯。那你今天睡我家。”赵炎信点头答应，然后擅自为我做了决定。

我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不过整个感觉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害得我的全身都在逐渐发烫，脸还有点晕晕的。

那种无数只小鹿在心里乱撞的感觉……让我有点小激动，还有点期待着之后所会发生的事……

把周曦妍送到我家安置好后，我们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知会她一声，不然她醒来时一定会以为自己被谁绑架了。

我们离开了公寓范围，在附近的住宅区兜了一圈，在一间豪华的独立式房子前停了下来。

赵炎信按了自动门的按钮，篱笆门开了，再把车开进去停好。

原来赵炎信就住在这里，这里离我那里不远，还共用着一个沙滩，怪不得之前在海边会遇到赵炎信！

赵炎信一直都知道我住在哪里，而他住我这么近，我却不知道！

“这是你的屋子吗？一个人住会不会太奢侈了？”

我看着眼前的房子，简直跟伊多的家里一样，都是大得夸张的那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住着祖孙三代。

不过伊多的家里还有孔志洋，而且那是他们的共同资产，今后还打算在那里生孩子的，那赵炎信又是为了什么买下这间房子？

炫富？

“现在不是两个人住了吗？”赵炎信牵着我的手，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刚进屋子，开了灯，他让我先坐在沙发上休息，然后字就到客厅的书桌地下拿出急救箱回到我身边，拉过我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抹上沾了黄药水的棉花。

他怜香惜玉地说道：“刚才怎么捏自己的手，现在还疼吗？”

我瑶瑶头，含笑而不答。

我以前只要一紧张就会用右手捏自己的左手，所以已经习惯，不再同了。这几年下来，新伤不断地叠上旧伤，已经形成小小的疤痕。

我都没注意到，我刚才把手捏得都出血了。

赵炎信帮我擦好药后，让我随意地参观他的家。

他屋内的设计相当简单，好像一建好就这样了，并没有特别装修过。不过这样的设计既简单又大方，给人一种回家后，满满都是温暖的感觉。

“你没装修？”

我无聊的走了一圈后，发现他家里真是单调得可怜，那么宽裕的空间都白费了。在他家里，最引起我的注意力的就是屋外的那个小花园，还有一个人造小湖。

我要是有钱买这种屋子，也会做一个小花园。

“没。”

“为什么？”

“我想等你回来。”

“有关系吗？”

“因为这是我为了买来娶你的房子。我希望将它变成你和我理想中的样子。”赵炎信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的脸红晕红晕的。

我没喝酒，却感觉整个人都醉了。

赵炎信俯下身，狠狠地吻住我的唇，轻柔而有带着少许的稚气与霸道，仿佛想要把我整个人都吞噬掉。他抱过我的腰，横在我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宛如想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想要把过去所失去都夺回来一样。

我原以为自己会很抗拒他的行为，觉得会就此让我勾起不好的回忆，但而今我脑壳里却全都是赵炎信的样子。

我总觉得，自己终于被赵炎信接受了。

我试图想要轻轻地推开他，因为我需要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再这样下去，我就快要断气了。

赵炎信并没有令我的情，动作反而变得更加的猛烈。

我浅浅地抽着气，没想到我的反应反而催化了赵炎信对我的热情，小小的挣扎更加深了他控制我的欲望。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推开了他。

“……我需要呼吸……”我红着脸，害羞地别过头，不敢正视赵炎信的眼睛。

他横抱起我。

“去哪里？”

我小小地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我房间。”

赵炎信带着狡黠地笑了。

到了二楼的房间，赵炎信并没有开灯。他把我慢慢地放在床上，重新吻上我，这一次，他比刚才更柔和，也给我足够的呼吸空间。

然后，他低下头吸吮着我的锁骨的肌肤，强迫性地在我身上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赵炎信似乎是压抑住了过度的激动，我感觉他很想更加放肆地在我的身体之间游走，却又怕我心里的伤疤再次被撕裂。

“炎信，其实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用压抑……”我的天，是谁在说话！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这不就证明了我也极度渴望了吗……

“嗯……”赵炎信被我这么一说，动作真的比刚才更加地激烈了。

衣服被他扯开了一半，我与他的肌肤之间触碰在一起，暖暖的。

欲望仿佛尘封多年的枷锁被解放了一样，不断地涌泻出来。压抑了八年的激情，终于再也压制不住，理智也彻底被湮灭了。

赵炎信用他那炽热的吻烙在每一寸他想要拥有的地方，连带着八年来的幻想与此刻的现实，一次过宣泄出来。

犹如澎湃的海浪在拍在礁石上的振奋……

之后，是个殷勤蓬勃的夜晚。

完事之后，我并没有睡得很安稳。

当我开始不安分时，赵炎信又用他温暖的双手紧紧地拴住我，再用双脚牢拷着我的身体，简直把我当作抱枕来使用了。

“这样我很难睡耶……”我略带娇嗔地呻吟。

还好明天是我难得的周假。

“你又再用声音诱惑我了。”赵炎信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加紧搂住我腰间的手，想要用这种方式困住我。

在我看来，他就像孩子一样，在跟我撒娇。

“可是我……”我还没把话说完，赵炎信用吻堵住了我的嘴。他霸道地说：“嘘，再让我抱一抱。反正你又不亏。”

说到这里，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怕我误会，便马上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想再抱你久一点。”

——因为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把你填满，以往的伤疤或许就不会再疼了。

我还没想到哪里去，看来他才误会了。

“嗯。其实真的没什么了。我以为我会有什么，可是很意外的，我竟然可以淡然的面对，一点也不感到悲伤。”我说的都是实话。

赵炎信沉默。他像抚摸猫咪的毛发一样爱抚着我的发丝。

我累了，不管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