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十年后的我们》

昨晚，我梦见了以前的我们。

十年了，我从没回想起过往事，也从没做过此类的梦。这次的梦有点邪门，像是在暗示我什么似的。

十年前的我们才六岁，在幼稚园的毕业典礼上，我们吵架了。那么多年没回忆了，但当天的每个细节，每个举动，每句话我却很意外的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在我的记忆里，我跟两男一女在为毕业后要去那间小学而吵架了，每个人都吵得面红耳赤，都很自私地要对方跟着自己到所爱的学校去就读，最后还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大家也只好不欢而散了。

啊，对了，在我们的身边好像还站着一个默默听着我们的争吵却始终爱莫能助的女孩。她的个子比起我们都来得娇小，表情楚楚可怜，全身还不停的颤抖着却依然坚持要阻止我们再争吵下去，不过我却记不起她当时说了什么。

可是，她是谁？

在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她的印象，但在她的身上我却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过了那么多天，我的脑海里依旧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你们别吵了，别吵了……去哪间小学不都一样吗，大家都是好朋友啊！”

“呵……”夜晚，我汗流浃背地从睡梦中惊醒。

刚才，我又梦见了十年前的我们。

这次的梦更加的清晰了，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女孩的声音。

这个梦真的是太邪门了，我没继续睡觉，反而马上爬下床去寻找以前所拍过的老照片去寻找关于女孩的线索。

过了半个小时，我找了所有地方，所有照片却始终没有找到我以前幼稚园的毕业照，就只有那张照片失踪了。

为什么？

这个心结久久都无法在我的心里打开……现在心里闷闷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痛苦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突然，在翻阅其中一本相册时，有张照片从书里飘了下来。捡起一看，找到的不是毕业照，而是五个笑得像春天的白花一样那么的纯洁灿烂，穿着幼稚园的毕业服的小孩的合照。当中站在中间的那个掉了门牙的小孩就是我。最让我意外的就是那出现在我梦中的小女孩竟然也在里面，这样的线索让我更加疑惑了。之后，我有意无意地翻到照片的后面。在照片的后面有几个大大又斜斜歪歪的字。

上面写着：

第一个是雏欣，第二个是俊逸，第三个是我，第四个是恩杰，第五个是栩栩。

原来她叫栩栩……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只要是重要的人就一定会把对方的名字记下来，而我，竟然在经过十年的洗礼后忘了她的存在。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着她春风满面，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轻轻地说道：“栩栩……”

就在我念出她的名字的时候，晶莹的眼泪竟然毫无意识地从我的眼眶里落了下来，啪地一声落在照片上，仿佛是我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一样。

我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等到我床头的闹钟铃声响起时，我已经跪在地上抱着相片哭得不成样子了，不过还好今天是公共假期，没有上课。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隔天，我在书包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跟父母说了一声后就自己搭巴士回到七岁以前住过的地方，当然，我还带了那张合照。

我七岁以前住在个不知名的乡下，那里的路都很狭窄，巴士进不去，只把我放在村口，让我自己走进村子。每穿越过曾经熟悉的角落，我的心里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股莫名的忧伤感，甚至还有种想哭的冲动。走了好一段路，我终于忍不住了，蹲在马路上，把头埋在大腿之间，哭了。

“请问……你没事吧？”突然，我感觉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几下，身边还有一声充满男人味的男声，

“没事。”我随手擦掉眼泪，说道。我的声音因哭过而变得粗糙了。清了一下喉咙后，我表示礼貌地站起来。看着对方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你是……”对方先把我认出来了，惊喜地说道:“罗嫣然？对对对，你就是罗嫣然，你记得我吗？我是陈恩杰，还记得吗？”当我在绞尽脑汁地翻阅着脑海里的名簿时，霍然让我一闪而过“陈恩杰”这三个大名。我破涕为笑地说:“嗯嗯，我记得，我记得。”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可以遇到十年前的老朋友，而我们此刻就像没有十年前的争吵一样那么健谈。

我们一面聊天，一面说一些关于十年前的回忆。说着说着，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乡下的墓地。墓地空无一人，除了在某个坟墓前的一男一女，女的留着到肩的长发，男的高了女的整整一个头。我看了一眼后就没再多留意，但陈恩杰却惊喜若狂地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叫了一声:“黄雏欣，杨俊逸！”

对方转过头来，像一块板似的目无表情。对了，他们就是昨天在合照里见到的那两个人，看来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了。过去十年都不联系的我们怎么还是那么好默契？好像还剩那个叫栩栩的女孩没来罢了，我想如果她来了，我心里的谜团应该就能解决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在我们四个人之间，只有陈恩杰表现得最活跃，只有他想要跟大家一起聊天，可是大家都表现得特别冷淡，几乎没给予任何反应。“你们就说话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啊！”陈恩杰开始有点谎了。黄雏欣和杨俊逸的眼神中带着我不明白的情绪看着墓碑，像是在对某个人的忏悔和自责。

我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了我，让我到墓碑前去。奇怪的事，当我每走一步时，我的心跳就会莫名的加快，我心里的压力也会跟着加重，这让我越不想知道刻在墓碑前的名字到底是谁。

“你以为我们这样，栩栩会开心吗？十年前，要不是我们自私，我们吵架，栩栩就不会……”陈恩杰突然跪倒在地上，满脸都是自责的眼泪。我再看向黄雏欣和杨俊逸，他们的眼泪也跟着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栩栩怎么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墓碑，心里不断地在祈祷，希望对方不是栩栩。但，世界是残酷的，即使你再怎么祈祷，注定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墓碑上刻着的就是“刘栩栩”这三个大字。墓碑上的照片放着她小时候的照片，跟我们合照的那一张是一样的，难倒她在十年前就已经……那……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事我会忘记呢？

“栩栩在几时的时候……”我发音时声音在抖，身体也在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我害怕他们的回答，我狠我自己忘了她。

“栩栩……在十年前，我们吵架回家后，想要让我们和好，所以偷偷设计了一个和好的派对，没想到在找我们的路上，她不小心被车撞了。帮助她的路人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就是要我们好好的，不要再吵架了，大家都是好朋友，永远永远都是好朋友……”陈恩杰说着，眼泪流得更猛了，就像坏了的水龙头，怎么关也关不上。

“啊！”被陈恩杰那么一说，我的头突然剧痛，关于栩栩的回忆也像被阴阳师解封了一样，一下子咻的冲出我的脑海低处。栩栩天真微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哭泣的样子，懊恼的样子，努力完成不可能的任务的样子……还有她躺在褐色木质的棺材的样子。不管是她的哪个样子都让我的心，痛不欲生。头脑一下子出现那么多以前就忘记的东西，真的很不习惯，脑袋仿佛快要炸开了！

“你怎么了？”在我身边的三个人惊讶地看向我，我则继续抱着自己的头，歇斯底里地喊着。此刻，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痛和喊。现在我终于知道栩栩是谁了，她是我们当中最无邪的一个。每次我们吵架时，她都会绞尽脑汁让我们和好，每次我们做错事时，她也会主动要跟我们一起受罚。她家是耕田的，比较穷，但她却没想过要一步登天，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去成功，所以在我们当中，她是最朴实，最纯朴的。因为有她，我们都很快乐，因为有她，我们才能和谐，现在她走了，是不是也代表着我们的友情结束了？

突然，我感觉身体被人抱住了。抬头一看，原来是恩杰，雏欣和俊逸抱住了我，我感动得哭了。“十年前的意外没人想要发生，十年了，大家都在自责。这几天我们大家应该都是因为梦见了栩栩才会来这里的。我不知道你们梦见什么，但我梦见了栩栩叫我们别再吵架了，叫我们和好。栩栩她……”这次说话的是黄雏欣。

“别说了。这是栩栩的愿望，我们帮她实现吧。她带着遗憾离开，怎么可能会被超度？她是我们之间最善良的，受了十年的苦也就够了，我们和好吧。”杨俊逸说道。看着大家痛苦的眼神，我知道大家都被这个记忆纠缠了十年，只有我那么自私，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十年了。

“嗯。”我们三个点点头。

太阳快要下山了，红灿灿的太阳把一望无际的天空染红了。我们看着飘在天空，棉花糖般的云朵看见了栩栩的样子。她在对我们说谢谢，她会在天上等我们一起投胎，下辈子再做好朋友。说完，云朵散了，我们笑了。

“啊，我晚上没地方住！”我突然想起，接着的是杨俊逸和黄雏欣僵住的表情，看来他们跟我一样。

“来我外婆家吧，那里只有她一个人，你们去了，她会很开心的。”陈恩杰说。我们点头，跟着他回外婆家去。